第61章 崖山落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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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，至元十六年（1279年）的春天，南海的波涛翻涌如煮沸的铁水。崖山海域上，三百余艘蒙元战船组成的黑铁阵，正以雁行阵形朝着东南方向缓缓推进。甲板上，蒙古骑士的弯刀在日光下折射出冷芒，汉军降卒们肩扛火箭，在海风里投下密密麻麻的阴影。这场被后世称作\"宋元崖山海战\"的终极对决，正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缓缓拉开帷幕。

站在南宋舰队主舰\"祥兴号\"的甲板上，张世杰的锁子甲被晨雾浸得发凉。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眯起眼睛，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敌阵。三十六年前，他在鄂州城头浴血奋战，亲手斩杀过二十余名蒙古骑兵；二十年前，他在焦山江面火烧元船，立下赫赫战功。可如今，他麾下仅剩二十万残兵，其中半数是宫女、太监与文臣，战船不过千艘，且大多是临时拼凑的商船、渔船。江水拍打着船舷，发出空洞的回响，仿佛是命运的叹息。

\"报——！\"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，铠甲上沾满了咸涩的海水，\"元军先锋已至鹿门山，张弘范亲率主力在后！\"

张世杰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张弘范，这个与他同姓却不同姓的汉人将领，此刻成了悬在南宋头顶的死神镰刀。此人深谙水战之道，更可怕的是，他太了解宋军的弱点。老将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，那是一把跟随他三十余年的湛卢剑，剑身早已布满裂痕，却依然锋利如昔。

\"传令下去，\"张世杰握紧腰间的剑柄，声音低沉如雷，\"所有战船以'连环船'之法相连，非有将令，不得擅自起锚！\"

\"大人！\"副将李恒大惊失色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\"连环船虽可增强防御，但若元军火攻......\"

\"我意已决！\"张世杰猛地转身，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，\"幼帝在此，退无可退！今日唯有背水一战，方能死中求活！\"老将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，仿佛燃烧着最后的希望之火。

船舱内，七岁的幼帝赵昺正趴在案几上临摹《千字文》。陆秀夫跪坐在一旁，目光不时望向舱外。这位状元出身的丞相，曾在临安陷落时乔装带幼帝出逃，辗转数千里，历经九死一生。此刻，他望着孩子稚嫩的侧脸，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。窗外，海浪拍打着船身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，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
\"先生，\"赵昺忽然抬头，纯真的眼眸中充满疑惑，\"外面为何这般吵闹？\"

陆秀夫强挤出一丝笑容，声音却微微颤抖：\"是将士们在操练，陛下安心习字便是。\"话音未落，甲板上传来一声巨响，整艘战船剧烈摇晃。赵昺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，小脸瞬间变得煞白。

\"护驾！护驾！\"陆秀夫一把抱起幼帝，冲出船舱。只见西北方向，一艘宋军战船燃起冲天大火，元军的火箭如流星般划破天际，在海面上织成一片火网。张世杰手持长枪，正在船头指挥士兵还击，箭矢与投石在空中交织成死亡的帷幕。硝烟弥漫，遮天蔽日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烧焦的木头味。

\"丞相！\"张世杰看到陆秀夫，高声喊道，\"速带陛下转移！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