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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文秀身死、头颅被送走的消息,如同瘟疫混合着冰雹,瞬间席卷了早已在恐慌中濒临崩溃的大理城。
最后的抵抗意志,如同被抽掉了脊梁,轰然垮塌。
绝望的阴云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回民的心头,比清军刀锋的寒光更令人窒息。
元帅府被攻破后,清军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,再无阻碍,疯狂地涌入城内每一条街巷。
他们不再是作战的士兵,而是化身成纯粹的屠戮机器,杀戮的命令早已下达,只是此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。
“屠城!屠城!”嘶哑的吼叫声在火光冲天的街道上此起彼伏,伴随着垂死者短促的哀嚎和刀斧砍入骨肉的可怕闷响。
东门大街,曾是城里最繁华的去处之一。
此刻,青石板路被粘稠的、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浆覆盖,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
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,穿着回民传统的白帽和坎肩,死死抱着自家店铺的门柱,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,口中喃喃着古兰经的经文。
一名清军什长狞笑着上前,手中带血的腰刀猛地一捅,刀尖轻易地穿透了老人单薄的胸膛。
老人身体一僵,经文戛然而止,头无力地垂落在染血的衣襟上。
清军士兵粗暴地将他拖开,像丢弃一块破布,接着一脚踹开店铺的门板,里面立刻传出女人凄厉的尖叫和孩童惊恐的哭喊。
另一条狭窄的巷子里,几个清兵围住了一户人家。
男主人手持一根断裂的木棍,徒劳地挥舞着,试图保护身后紧紧抱在一起、瑟瑟发抖的妻儿。
他的手臂上已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,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。“我跟你们拼了!”他嘶吼着,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。
一个清兵轻蔑地嗤笑一声,手中长矛毒蛇般刺出,精准地洞穿了男主人的咽喉。
嘶吼声瞬间变成了“嗬嗬”的漏气声。男主人圆睁着双眼,直挺挺地向后倒下。
他身后的女人发出绝望的悲鸣,扑倒在丈夫的尸身上。清兵们一拥而上,雪亮的刀光疯狂地落下……
杀戮的效率高得惊人。那些原本在城内投降、以为能换取一线生机的大理政权官员,如杨荣等人,此刻更是首当其冲。
他们被从临时关押的破屋或军营角落里搜罗出来,集中到城西一片空旷的校场上。
杨玉科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,冷眼旁观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藏的冷酷。
他身旁,一个幕僚模样的文官拿着名册,尖着嗓子一个个点名。
“杨荣!”
“在…在……”一个穿着旧日文官袍服、面如死灰的中年人颤抖着应声。
“王有德!”
“……”
名字一个个念过,被点到的人面无人色,有的瘫软在地,有的痛哭流涕,徒劳地哀求着“大人饶命”、“我等已降”。
然而回应他们的,只有刽子手手中沉重的鬼头刀扬起时带起的风声。
“杀!”杨玉科从牙缝里冷冷地迸出一个字,声音不大,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。
刽子手们面无表情,动作机械而高效。
沉重的鬼头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,带着沉闷的风声落下。
“噗!”
“噗嗤!”
“咔嚓!”
利刃斩断颈骨的声音接连响起,沉闷而干脆。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,无头的尸体喷涌着鲜血,抽搐着栽倒。浓重的血腥味在校场上空凝聚不散,几乎令人作呕。
暗红的血流如同无数条蜿蜒的小蛇,在尘土中肆意流淌、汇聚。校场中央,很快堆起了一座由残肢断臂和死不瞑目的头颅组成的、触目惊心的小丘。
杨玉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,直到最后一名降官身首分离。
他挥了挥手,仿佛只是掸去衣袖上的一点灰尘。
“收拾干净。把首级收拢,挂到四门示众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投向城中更深处,那里依旧传来零星的抵抗和屠杀的喧嚣,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,“真正的‘大戏’,才刚刚开始。”
数日后,当云南巡抚岑毓英带着风尘仆仆的亲卫队。
在一种近乎仪仗的威严队列簇拥下,踏入大理南门时,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是尚未散尽的硝烟味,更有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、如同铁锈浸透烂肉的甜腥气息。
这气味霸道地钻进鼻孔,黏附在喉咙深处,令人窒息。
城门洞高大幽深,两侧斑驳的砖墙上,新钉上去的木橛子上,赫然悬挂着十几颗已经开始腐烂发黑的人头。
苍蝇嗡嗡地围着这些昔日同僚、降官的头颅疯狂飞舞,形成一团团令人作呕的黑云。
凝固的暗黑色血块和渗出的不明液体,在城墙根下积了厚厚一层,引来几只野狗贪婪地舔舐。
岑毓英骑在一匹通体雪白、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上,一身簇新的二品锦鸡补服,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他年约四十许,面容清癯,下颌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,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,不动声色地扫过城门口的景象,目光在那排人头和墙根的血污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又淡漠地移开,仿佛看到的不过是路旁几块碍眼的石头。
他身后的随员们,有的脸色发白,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眼神躲闪;有的则带着一种新贵特有的、混杂着兴奋与残忍的好奇,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四周地狱般的景象。
杨玉科早已率部属在城门内列队迎候。
他身上的甲胄沾满血污和烟尘,脸上带着连日杀戮后的疲惫,但腰杆挺得笔直,眼神锐利依旧,透着一股剽悍的杀气。
他大步上前,单膝跪地,动作干脆利落,甲叶铿锵作响:“卑职杨玉科,恭迎抚台大人!托皇上洪福,大人虎威,大理逆巢已平,杜逆授首伏诛!城内顽抗之逆匪,业已肃清大半!”
“杨镇台辛苦了!快快请起!”岑毓英的声音温和清朗,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许笑容。
亲自虚扶了一下。他目光扫过杨玉科身后那些同样杀气腾腾、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将校,微微颔首。
“诸位将士浴血奋战,为国除逆,劳苦功高!本抚必当奏明圣上,重重褒奖!”
“谢大人!”杨玉科和一众将校轰然应诺。
岑毓英策马缓缓入城,杨玉科落后半个马头陪同。
街道两旁,断壁残垣随处可见,许多房屋只剩下焦黑的骨架,兀自冒着缕缕青烟。
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瓦砾、破碎的家具,以及大片大片已经变成紫黑色的、凝固的血迹。一些角落里,尚未清理的尸体堆叠在一起,散发出令人掩鼻的恶臭。
偶尔能看到一队队清军士兵押解着垂头丧气、面如死灰的回民俘虏走过,俘虏们大多衣衫褴褛,身上带着伤,眼神空洞麻木,如同行尸走肉。
一些士兵则提着水桶,用粗糙的刷子用力刷洗着石板路上的血迹,哗哗的水声混合着血腥味,更添诡异。
“城内回逆,尚余几何?”岑毓英忽然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,听不出情绪,仿佛在询问一件寻常公务。
杨玉科立刻回答,声音洪亮:“禀大人!杜逆伏诛后,其死党多已伏法。
然城内回民,多受杜逆蛊惑,负隅顽抗,冥顽不化者甚众!卑职连日搜剿,已斩杀顽抗逆匪及从逆者不下万人!
然为免漏网之鱼,也为防其聚众再生事端,卑职已下令,将城内及城郊各处搜出的回民,无论男女老幼,悉数驱赶至城东洱海畔的洛阳村集中看管。
人数……约莫三万之众。”他报出这个数字时,语气毫无波澜,如同在汇报粮草辎重的数目。
“哦?洛阳村?”岑毓英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,狭长的眼中掠过一丝深思。
他微微侧头,看向城东的方向。冬日灰蒙蒙的天幕下,隐约可见洱海那一片浩渺的水光。
“临水之地……倒是个‘干净’的去处。”
他低声自语般地说了一句,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冰冷的弧度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投向街道前方,那里有士兵正在清理一堆烧焦的木头和尸体。
“杨镇台处置得当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和的官腔,“只是……聚众数万,终是隐患。朝廷要的,是滇西永久的太平。
些许顽冥不化、甘为杜逆殉葬之徒,留着,便是祸根。”
他的语气很轻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,“当此之时,务须快刀斩乱麻,以儆效尤,方能震慑宵小,令四方归心。不可有妇人之仁,遗祸将来。”
杨玉科心头一凛,立刻抱拳,声音斩钉截铁:“大人明鉴!卑职明白!绝不留后患!”
岑毓英点了点头,不再说话,目光悠然地投向远处苍山的轮廓,仿佛在欣赏一幅水墨画卷。
马蹄踏在尚未洗净血污的石板上,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嘚嘚声,在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城池里回荡。
大理城东,洱海之滨。洛阳村,这个平日里宁静的渔村,此刻已成为一个巨大而绝望的囚笼。
村子依着平缓的坡地而建,地势本就低洼。
此刻,黑压压的人群被驱赶着,像牲口一样塞满了村子的每一寸空地。三万人!
这个数字在此刻化为一片令人窒息的、蠕动的海洋。村口、巷尾、房前屋后,甚至那些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里,都挤满了人。
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子……一张张面孔上写满了恐惧、茫然和死寂般的麻木。
他们大多是城里的普通回民,工匠、小贩、农夫、妇人,身上还带着逃难时的匆忙痕迹。许多人衣衫单薄,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村子外围,被清军士兵用临时砍伐来的粗大树木和从城里拆下的门板、梁柱,构筑起一道粗糙但足够高耸的栅栏。
栅栏外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清军士兵。
他们手中的长矛、大刀和火铳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士兵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漠然,偶尔望向栅栏内拥挤的人群时,眼神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如同屠夫看着待宰牲畜般的冷酷。
阿伊莎紧紧抱着她五岁的弟弟小石头,挤在靠近村子边缘、一堵土墙的角落里。
小石头的小脸煞白,身体不住地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,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。
阿伊莎自己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,原本清秀的脸庞上沾满了尘土和泪痕,嘴唇干裂,但那双大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,那是恐惧到极致后生出的、一种不顾一切的求生欲。
“别怕,石头,别怕……”阿伊莎的声音嘶哑,她把弟弟冰冷的小手塞进自己同样冰冷的怀里,试图给他一点暖意,也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“阿姐在,阿姐在……我们会没事的……阿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……”
她想起几天前,在混乱的城破时刻,阿妈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们姐弟推进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,自己却扑向了追来的清兵……。
阿伊莎猛地闭上眼,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楚和撕裂般的痛。
周围的空气污浊不堪,汗味、尿臊味、还有人群聚集太久散发出的那种绝望的酸腐气息混合在一起。
压抑的哭泣声、老人痛苦的呻吟、孩童饥饿的啼哭……各种细碎的声音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。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,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人们不敢大声说话,更不敢有任何异动,只是互相依偎着,用身体微弱的温度支撑着彼此,等待着那未知的、却已能嗅到死亡气息的命运宣判。
“清狗要干什么?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吗?”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,抱着一个更小的、昏睡过去的女娃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低语,充满了绝望。
“听说……听说岑屠夫来了……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蜷缩在墙角,浑浊的眼睛望着栅栏外那些如同雕像般站立的士兵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他……他比杨玉科还狠……”
“他们……他们会不会……”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话没说完,就哽咽住了,泪水无声地滑落,滴在怀中婴儿蜡黄的小脸上。
婴儿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,不安地扭动了一下。
“不会的!不会的!”阿伊莎猛地抬头,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,她死死盯着说话的人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“这么多人!这么多人啊!他们怎么敢……佛祖不会看着的!不会的!”然而,她抱着弟弟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得更紧,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破旧的棉袄里。
栅栏外那些士兵手中闪亮的刀枪,像毒蛇的信子,一下下舔舐着她紧绷的神经。
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栅栏内每一个人的意志。
死亡的阴影,在绝望的等待中,变得越来越浓重,几乎要将这小小的洛阳村彻底吞噬。
冬日的太阳,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白铁盘子,悬在灰蒙蒙的天幕正中。
惨白的光线毫无暖意,只是冷冷地照亮着洱海之滨这巨大的人间囚笼。
栅栏外,清军的调动突然变得频繁而紧张。
原本只是肃立警戒的士兵队列开始移动,伴随着低沉的口令声和金属甲胄摩擦碰撞的铿锵声响。
一队队手持长矛、腰挎大刀的步兵跑步进入预设的包围位置,在栅栏外围形成更加厚实、更加密不透风的包围圈。
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散漫,而是紧握着武器,眼神锐利地盯住栅栏内拥挤的人群,如同猎人盯住了陷阱中的猎物。
在他们身后,更多手持火铳的士兵被调集上来,黑洞洞的铳口指向天空,又缓缓下压,最终平端,遥遥对准了村子的方向。
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,那是引火绳燃烧发出的独特气息,混合着肃杀的氛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人群开始骚动。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、对危险临近的极致恐惧,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村。
压抑的哭泣声陡然拔高,变成了绝望的嚎啕。
婴儿尖锐的啼哭此起彼伏。人们互相推挤着,本能地向村子的中心、向那些低矮的土屋后面退缩,试图寻找一点点可怜的遮蔽,哪怕只是一堵薄墙。
咒骂声、祈祷声、呼喊亲人名字的声音……各种绝望的声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,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喧嚣。
“他们要干什么?!”
“放我们出去!我们不是叛匪!”
“阿妈!阿妈你在哪?!”
“真主啊!救救我们吧!”
阿伊莎的心脏狂跳起来,几乎要撞破胸膛。
她一把将弟弟小石头死死按在自己怀里,用身体和手臂把他整个包裹住,然后奋力地、不顾一切地向身后那堵坚实的土墙根部挤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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